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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自部落的小巴

三月底，帶領一隊香港文化旅行團走訪東海岸，先前往池上觀賞稻作。很幸運，簡淑瑩老師剛好返家，經由其深入導覽後，再前往成功鎮「宋媽媽海產店」享用晚餐。

這家海產店非常樸實，每道菜上來，老板都會親自講述食物產地。我因而能更清楚介紹魚類，比較台灣和香港的海產。

當晚下榻「寂里雅嵐」民宿，隔日一早離去後，有感而發書寫此文，跟大家分享此段新近旅行的一些想法，並發表於「獨立評論@天下」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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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清早，我在台11線，等候鼎東客運31路。這班小巴一天只有三班，翻越海岸山脈駛往玉里。

昨晚我下榻於重安部落南邊，一間開張兩年不到的民宿。老板曾服務於電子業，年紀看來不及半百，卻回到老婆的家鄉，追尋自己想要過的閒情生活。如今東海岸不少這類寧可捨城市高薪的人。甫見面，我們很快聊及在地產業的種種發展，此間梯田的重新復耕。

他一早便起來，準備了兩個東河包子，讓我隨身攜帶，並堅持送我上車。小巴準時抵達，我上去後，發現車內七位搭乘者，包括司機和孩童都是阿美族人。

我掏出一百元，跟司機確定多少錢？他有些困惑，轉而冷淡地反問，「玉里車站嗎？」我慌忙點頭稱是，才上車就洩露了外地來的身分。再者，沒告知目的是哪裡，難怪人家不解。他按下收票機，取出一張票，再退給我一些銅板。

小巴抵達宜灣部落，又上來一位阿美族男子。司機跟他熱絡寒喧，其它人也加入對話，小孩則在走道上晃來晃去，朝我瞪大眼睛觀察。我擠出一絲微笑，落寞在後頭，彷彿被排擠於外。

小巴駛進玉長公路，一上山兩邊盡是綺麗的梯田環境。更遠處，高大的峰巒暗黑地層層聳立。海岸山脈正以一天最瑰麗的景色，跟我問好。我不禁想起民宿主人，遠離台北的生活信念。

鼎東客運的硬體明顯改善許多，小巴寬敞、乾淨，不再是過去的髒舊，讓人留下只在偏遠鄉野奔馳的刻板印象。接近每一小站時，車上也會跑出地名字幕。我安心地觀賞風景，不用緊盯站牌，焦慮著現在抵達何方。我還注意到後座位置較寬空，裝載了好幾箱貨物，都是搭乘者寄放的。

小孩在小巴不斷轉彎時暈車了，發出嘔吐聲。司機急忙取出塑膠袋，最後放慢車速，讓他舒服一些。未幾，小巴又在中途的村子停車，其中一人下來。司機跟他揮手道別，只有我的孤獨感愈發嚴重。

昨天我帶領一群香港文化踩線團，走訪池上米鄉，觀看當地的稻田作物，了解在地風土。池上不只精緻農耕聞名，在地導覽志工對生活的自信，更給人印象深刻。今早我有要事，先行離去。明早換他們一行十五人，同樣會搭乘這線巴士，翻山到玉里，再搭自強號北上。

麻煩的是，他們都帶有大件行李，十五人加上大包小袋勢必塞得滿滿。如果像現在，還有六七位部落的人搭乘，恐怕會擠不上車。明早，司機若遇到到此一大團，不知做何態度。我很擔心司機會嘀咕，若也對我一樣冷淡，乃至拒載，這群慕名東海岸山水前來的遊客，不知做何是觀？說不定要搭的火車會誤點。或者，美好的數日旅行就此壞了印象。

我在小巴上開始發信給民宿主人，告知今天車內的狀況。希望他明天幫忙打點，搬運行李時，特別注意此一狀況。同時另寫一信，告知這群香港友人，明天的小巴大概是何等車身和容量，需要注意行李的堆放。

對多數人來說，這或只是一個尋常的客運搭乘。我卻謹慎地做這些事前聯絡，不只是擔心他們無法順利搭車，主要還是顧及家園形象。如果明天的小巴，能夠平安將他們運抵玉里，讓他們免除交通的不便，一切便圓滿。我很擔心小巴的空間限制，意外地把一切都拖累。

前幾日，他們從台北搭乘自強號到台東，提前訂票都無法買到。只能透過地方旅行社，多給些錢才能平安啟程。若回去還是這樣不便，相信一定徹底失望，再好的山水都要打折扣。

隔天下午，他們傳來簡訊，告知平安搭上火車，可以準時搭飛機了。還稱讚民宿主的人款待和服務，希望很快再帶其他朋友前來。

我方才安心地放下懸念，相信民宿主人也一樣。一件小小的旅行困擾，素昧平生的同胞，在不同的位置，設法解決外來遊客的困擾，為的都只是讓他們對台灣留下美好印象。

霎時間，我對自己家園的最深刻體認，繼續回到人情味濃厚的關鍵。我們有很多設施開發或許不盡如意，乃至落後他國，但大家的善心服務卻是無盡資源，也是這個家園最吸引人的地方。

隨後，我再度發信，寫給池上的導覽志工和民宿主人，同時在我以為對我冷漠的小巴之公司留言，感謝他們的協力幫忙，讓台灣繼續保有一個適合旅行的美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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